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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流水

蔡程昱x方书剑


打着现实背景旗号的校园paro罢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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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程昱的心里铺着一朵云,有人进来的时候踩在上面,软绵绵的,摔了一跤。



同学会毫不意外地开在离上音最近的那间咖啡厅,刚下过雨,鞋面上带着潮湿水气。推开门,被空调冷风吹得一哆嗦,蔡程昱打了个喷嚏。


卫祈出来迎接他,昔日室友如今西装革履,毕业后不在同一家剧院工作,关系到底生疏了一些。但蔡程昱当时在宿舍里年纪最小,几个哥哥热衷于逗他,这会儿提起宿舍往事,堪堪填满了岁月的隔阂。


全国各地同学会上必不可少的项目,是真心话大冒险,上音声歌系15级的同学会也不例外。蔡程昱本来不想参加,他有自知之明,玩这种游戏不在行,想借口去卫生间还是被卫祈眼疾手快拉了回来。


逃不过,反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输了,蔡程昱就大大方方选了真心话。卫祈蓄势待发,还没问出口却被蔡程昱对面的女生抢了先,“蔡蔡,那时候大家都传你在追音乐剧系的一个妹子,后来怎么样了啊?”


蔡程昱呛了口水,赶紧一身正气地摆摆手,“别造谣传谣。”


卫祈挠挠头,“我记得你大二的时候天天往音乐剧系跑啊,难道我记错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蔡程昱在慢腾腾的起哄声中企图举手投降,“我在音乐剧系有朋友嘛,男的!”


对面的女生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兴奋地往前凑了过来问,你说的是不是和你一起参加过节目的那个,“龚子棋?”


其他女生也连连附和,龚子棋在学校的受欢迎程度立刻凸显出来,蔡程昱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他的好兄弟。人一多,话题就容易被带着跑,蔡程昱松了一口气,捏着水杯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汗。


他害怕在这种场合回忆起不该回忆的人,偏偏回忆不肯放过他。






十一月的长沙气温骤降,工作人员送来了热奶茶,每个训练室挨个儿敲门,到了蔡程昱和方书剑这里,是蔡程昱出来接的。准备关门的时候他叫住工作人员,“姐姐,你知道长沙哪里卖的芝士蛋糕好吃吗?”


方书剑没有听清工作人员是怎么回答的,门就被关上了,蔡程昱拎着两杯热奶茶,没有加红豆的一杯递给方书剑。


拿到《Melodramma》这首歌,蔡程昱以为方书剑会和自己一样高兴。两个人坐在地上背记歌词part的分配,方书剑平时话多,爱闹,这会儿和蔡程昱待在一起反而沉默了。蔡程昱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比方书剑大了几个月,理应给他们之间尴尬的关系重新开个好头。


“这首歌你应该挺熟的哈。”


这句话精准地刺穿了方书剑的心脏,他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蔡程昱,“不熟,两年没听过了。”


蔡程昱懵了,心说我还没开始忆往昔呢,你倒是挺主动。


他真想和方书剑大吵一架,很早之前就这么想了,吵一架的后果无论是什么他都可以承担,只要不是梗在心口的一根刺,咳到吐血也咳不出来。


蔡程昱坐在钢琴前面弹了两个干瘪的音,方书剑憋不住笑起来。蔡程昱问你笑什么,这句话一出口自己也跟着笑了,有些习惯怎么都改不了。方书剑撇撇嘴,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两年了你的钢琴水平怎么还是这么有限。”


“就咱们这首歌来说,我这水平也够了。”蔡程昱戳了戳他的胳膊,“不准笑。”


相处方式似乎正常了起来,蔡程昱还是更擅长和这样的方书剑处在同一段关系里。但持续了没多久,因为对要唱的歌出现解读上的分歧,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最后方书剑试图结束这场分歧,“那要不算了吧。”


蔡程昱皱起眉头,“算了?”


“对,算了。”方书剑重复了一遍,“咱们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暂且按着自己的想法唱,有更好的办法再说。”


这样暂时休战的解决办法,让蔡程昱忍不住想,是不是两年前,方书剑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生活的。


想不通的时候,蔡程昱更愿意去请教一下关系好的哥哥们。在二楼碰到两个工作人员聊天,其中一个说郑云龙在化妆间,蔡程昱就直奔化妆间去了。推门直接喊,“龙哥!”


郑云龙抬头,一脸睡不醒的表情,吵着他都会有罪恶感。蔡程昱登时就怂了,“那个……嘎子哥人呢?”


“卫生间。”


“哦。”蔡程昱默默从化妆间退了出去,找到走廊尽头的厕所,隔着卫生间的门,一脸丧气地嘟嘟囔囔着,“哥,方书剑他……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啊?”


“方书剑?”阿云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生过气吗?”


蔡程昱更加挫败了,看来只有自己能惹方书剑生气了。


蔡程昱不会生气,可他知道自己有时候会莫名惹别人生气。这个“别人”如果真的只是别人就好了,事后说开,什么伤疤都不会留下。偏偏是方书剑,他和方书剑的关系已经经不起再多哪怕一块疤。


阿云嘎出来洗手,问蔡程昱,“你们俩怎么了?”


蔡程昱一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和方书剑之间太特殊了,三言两语说不清,但要说有什么荡气回肠的纠葛,也算不上。越是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越让他无奈,解释都解释不清。


汉语二外的阿云嘎老师也没办法了,语重心长地拍着蔡程昱的肩膀,“哥送你一句话,对症下药吧。”


对症下药。


蔡程昱念叨着这四个字,回到练习室时听到里面传出钢琴声,在方书剑身边坐下,随便按了两个乱糟糟的琴键。方书剑忍无可忍地停了下来,他也停下手,扭过头看着方书剑的侧脸,“你谈过恋爱吗?”


方书剑惊讶地看向他,“你问这个干嘛。”


“谈过吗?”蔡程昱坚持。


方书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把视线收了回来。


过了很久才回答,“我喜欢过一个人。”








16级音乐剧系的迎新晚会开得比别的系要晚一些,龚子棋说他报名了一个节目,蔡程昱就跟着去凑热闹,美其名曰要给好兄弟捧场。然而在观众席等了半个多小时,说好排在第三个的节目却不是龚子棋,蔡程昱给龚子棋发微信问怎么还没到你上场。


龚子棋倒是很快回了消息,说自己的节目延后了,这会儿正在后台帮着处理点儿事,要是无聊的话就去后台找他。蔡程昱不无聊,但还是去了。他去年帮忙组织过迎新晚会,知道临时出了问题会有多忙乱,想着要是能帮上龚子棋的忙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后台乱糟糟的,定好的一个男声二重唱节目,其中一个同学临时来不了,听说是发高烧,现在还在校医院打点滴。负责整个节目流程的温嘉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龚子棋身后突然多出来个人,她小心翼翼地指着蔡程昱问龚子棋,“学长,这是谁呀?”


龚子棋这才想起来还没介绍,“我朋友,声歌系的。”


温嘉眼睛一亮,瞬间抓住救命稻草,“学长!你能救救场吗?我们二重唱缺个人。”


蔡程昱倒是想帮忙,只是看到方书剑手里的谱子,一下子觉得为难,不好意思地解释,“这首歌我没听过。”


方书剑立刻表示没关系,“你们经常唱的歌,如果有我会的,也可以。”


蔡程昱快速从手机歌单里筛选了一首歌出来,“《Melodramma》,这是我最近练比较多的一首。”


似乎是怕他反悔,方书剑很迅速地点点头,“好,我听过,给我半个小时,我再熟悉一下歌词。”


温嘉跑去协调下面的节目,好把他们两个人放在最后,多些时间准备。


方书剑裹着外套坐在外面的台阶上背意大利语的歌词,蔡程昱对这首歌太熟悉了,不需要做太多准备,就在一旁欣赏方书剑背歌词。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有时不时从方书剑嘴里蹦出来的不太流利的意大利语,能让蔡程昱偷偷笑一下。


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却一直没等到温嘉来通知准备上台,方书剑打算去后台看看情况,迎面就碰到了温嘉。温嘉脸上带着愧疚的神色,支支吾吾地说前面时长超过太多,最后两个节目都被砍了。


方书剑反应了一会儿,嘴上说着没事,正好歌词还没背熟,与其上了台发挥不好,还不如被砍掉。以为藏得很好的落寞神情,却被蔡程昱尽收眼底。


“你想唱的话,我现在可以陪你唱,”蔡程昱看了一圈四周,礼堂亮着的光映出来,笼罩着他,“就在这儿。”


方书剑被他正经的神色逗笑了,“我歌词还没背熟呢。”


蔡程昱见他笑了,也咧开嘴,“那等你背熟了就去找我,我答应了和你二重唱的,说到做到。”


方书剑想着这位学长还挺热心肠,但怎么看着傻乎乎的,但他不否认自己当真心动了一秒,“好,我会让你说到做到的。”


声歌系人人都知道,年纪小的蔡程昱总说自己基础差,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在钢琴教室加练两个小时。从某一天开始,蔡程昱晚上加练的地点变成了音乐剧系的钢琴楼,音乐剧班的小班长每晚兢兢业业陪练,琴房熄灯之后,宿舍楼后面的蛋糕店也会有两个人的身影。


时间久了,大家都说,声歌系那个专业第一,最近在追音乐剧系的一个妹子。至于追的是谁,没人说得清楚。


方书剑也听到了这个传闻,但他来不及细想。蔡程昱从上海大剧院回来之后,整个人陷入了灰暗的情绪里,方书剑为了帮他走出来,硬是拉着他坐高铁去了一趟自己的高中。蔡程昱问他这不年不节的回高中做什么,方书剑张嘴就来,“谁说不年不节,下周就是植树节了嘛。”


中途甚至回了趟家就为了取校服,蔡程昱一路上边感慨着全中国的校服怎么都差不多的样子,一边问,“穿着校服为什么还要翻墙啊?”


方书剑忙着找翻墙的绝佳位置,还不忘了回话,“你又没有校服。”


听到蔡程昱嚷着那我没有校服进去之后被逮到怎么办的时候,方书剑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扔给蔡程昱。宽大的蓝白校服穿在蔡程昱身上还挺合身,但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调侃方书剑的机会,“小了点,你是不是高中之后就没再长个儿了啊?”


方书剑已经踩上了墙头,转身拉着蔡程昱的手,“这么嫌弃你别穿。”


“那不行,”蔡程昱伸出手,握上方书剑的手腕,“穿上了就没有再脱下的道理。”


操场上是一群年轻男孩子在打篮球,这个年龄的学生,学习之外的旺盛精力只好挥洒在运动上。蔡程昱会打篮球,但技术一般,方书剑也许是刚刚翻墙消耗了大半的力气,说什么都不愿意从操场边的长椅上起来。两个人并排坐着,方书剑突然想起学校的传闻,碰了碰蔡程昱的胳膊,调笑的语气,“唉,怎么样了啊?”


蔡程昱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样了?”


“你追的那个女生啊。”


“我?我追谁?追你吗难道。”蔡程昱明显是开玩笑,但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身正气的样子,不管说的话是真是假,听的人都愿意当真。


方书剑却被这句“追你”提了个醒,瞬间就想明白了大概是蔡程昱来找自己的次数实在太频繁,才会被传这样的传闻。


大脑空白了两秒钟,方书剑努力消化了一下“自己被当成了蔡程昱正在追求的女生”这件事。


“我好像知道了。”







第二天要录制节目,为了保证状态,接近零点的酒店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蔡程昱等电梯的时候,微信上收到了好久没联系的朋友发来的消息,以为又是什么搞笑视频链接,打开看了两段才明白过来,这个帖子的主人公是自己。


分析得头头是道,蔡程昱自己都差点信了,有些地方编得过分搞笑,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在电梯里遇到了郑云龙,问他去干嘛,他把手机屏锁起来,口罩取下来,“我出去买点药。”


“生病了?”


“哦不是我,是……”蔡程昱话说到一半,改了口,“啊对,我有点小感冒,不碍事,买点药吃,明天就能好。”


懒得解释了,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方书剑嗓子发炎早早睡下了,屋里只有卫生间的灯光透出来的亮度。蔡尧打游戏打累了正窝在被子里犯迷糊,被敲门声吵醒,蔡程昱拎着个透明袋子站在门外和蔡尧面面相觑。蔡尧指了指自己,找我?


“方书剑睡了吗?”


“睡了吧好像,我给你叫他啊。”


蔡尧扭头就想喊,被蔡程昱一把捂住嘴,顺便把一袋子药塞进蔡尧怀里,“别别别,别叫了,你把药给他放桌子上就行了,我走啦。”


蔡尧因为被捂住嘴而憋在喉咙里的那口气儿还没顺过来,就不见了蔡程昱的身影。


凌晨一点半的酒店大堂灯火通明,蔡程昱趴在楼梯口的栏杆上,他想起和方书剑之间解不开的疙瘩,想起方书剑生病的嗓子,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帖子。其实他心里乱的很,面上又不愿意表现出来,那样太不酷了。


最后他什么也没想明白,但他安慰自己,和方书剑之间的结即使打得再死,明天也都是要结束的。只要结束就好了,毕竟生活不是一篇议论文,条分缕析地摆出一大堆道理,就能得出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结论。


方书剑捧着保温杯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蔡程昱还以为是自己把他吵醒的,结果方书剑坦白,“我生病的时候睡眠浅,你来敲门我就醒了。”


那你还装睡那么久。蔡程昱默默在心里吐槽他,“吃药了吗?”


“吃了。”


也许是吃的药起了作用,方书剑打了个哈欠,眼皮有点抬不起来了。蔡程昱拍拍自己的肩膀,说你要是困了可以枕一下,方书剑不客气地靠了上去。


也许是蔡程昱的肩窝太温暖了,方书剑在这样难得温馨的氛围里,主动提起了过去。


“我当时突然疏远你,连说好去海洋馆都一推再推,你有没有怪过我。”


“不是怪你,刚开始我没想明白,后来越是不明白,反而越能理解你了。”蔡程昱说,“在那样的事情上能够理解你,本身已经让我手足无措了。”


“那现在呢,你想让我把话说清楚吗?”


蔡程昱摇摇头,“不想。”


你看,方书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气,你其实什么都能感觉到,但我不说,你就当它不存在。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在一段舒展不开的关系里面,最安全的生存方式。


“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方书剑的声音低了下去。


蔡程昱接着他的话,“到这个节目结束为止。”


方书剑一直觉得蔡程昱很神奇,明明他自己心里也不确定,却已经摆好了若无其事的姿态,仿佛这样就可以刀枪不入。


但无论如何,方书剑知道,关于过去,他和蔡程昱终于达成了共识。








大冒险累了,卫祈说去拿甜点,问蔡程昱想吃什么。蔡程昱想了想,只说要杯咖啡,还不加糖。卫祈惊讶道,“你口味变很多嘛,以前在学校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吃宿舍后面那条街上的芝士蛋糕来着。”


蔡程昱傻呵呵地笑着说现在吃不了那么甜的东西了,只是没有人知道,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他喜欢吃,是方书剑。


“我好像知道了。”


蔡程昱一头雾水,你知道什么了?


方书剑不说话,从校裤口袋里掏出两张车票,“走,回学校你请我吃蛋糕,我就告诉你。”


“怎么又吃蛋糕啊,前天才刚吃过。”说是这么说着,蔡程昱还是由着方书剑把自己从长椅上拽了起来。


“买一次芝士蛋糕可以集一张卡。”


“那要集满多少张才够啊?”


方书剑嚷着起码也要十张吧!蔡程昱寻思着那我还得陪你再吃六次。


放学铃声响了,混在一半校服一半便服的学生里面,两个人倒是没那么显眼。走到校门口时蔡程昱才想起来问,“刚刚那件事,你还没告诉我呢,你知道什么啊?”


“知道你在追谁了。”方书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他和蔡程昱的关系也许会改变,但他无法藏在心里。某种程度上他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你傻啊,你每天往我们系跑,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你在追我。”


放在以前,听到这话的蔡程昱大概会笑着反驳说那你干脆答应我算了。这次却没有笑,也没回他任何话。回去的路上,气氛诡异的沉默,蔡程昱不说话,方书剑就更加不知道说什么。


“明天……”到了学校宿舍,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开口了,蔡程昱犹豫了一下,“还去海洋馆吗?我们上周约好的。”


方书剑露出坦然的笑,“不了,我有点别的事。”


蔡程昱没有追问,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方书剑看着他离开后,才进了宿舍楼。







录制那天早上蔡尧又没能起得来床,方书剑去买早饭,回来时在楼梯上碰到了蔡程昱,刚起床还是一脸懵的样子。


“你那天不是问工作人员哪里的蛋糕好吃嘛,我和蔡尧吃过这家店里的,和咱们学校那家味道很像。”方书剑递过去一个盒子,“把昨天的一切都忘掉,不管是我们说的话,还是你看到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等下好好唱,唱不好把蛋糕钱还我。”


蔡程昱接过蛋糕,“这话应该我说吧,你嗓子能行吗?”


“不会拖你后腿的。”


“拖一下也没事,我拉得动你。”


感情是用来消耗的,谈一场恋爱是消耗,唱一首歌也是。


而一首歌要用三天的时间来练习,他们各自二十年的生命中有无数个三天,却再也没有哪个三天能和属于《Melodramma》这三天相提并论。


之后的一切流程就像被按了加速键,公演,宣布首席人选,周而复始。


最后一场蔡程昱在舞台上唱《友谊地久天长》,坐在一边的方书剑也跟着唱,唱着唱着,眼里就只剩下了蔡程昱。他想起他们的过去,曾经也有过无话不说的亲密距离,至于是怎么走到如今的地步,再去追根溯源已经没有意义。


遗憾的是,友谊地久天长,再普通不过的祝福,和别人总能轻易做到,和他却不行。


贾凡说三个月就像一场梦,方书剑才惊觉自己也该醒来了。他看到告别时满脸都是泪的蔡程昱,想着这个总说自己不会哭的人,终于可以坦荡地面对不够酷的自己。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见证了彼此的成长。


蔡程昱拎着行李箱在电梯里和碰到的每个人告别,电梯门打开时正好看到方书剑的背影,倚在栏杆上,像那天凌晨的一场秘密谈话。见到他从电梯里出来,方书剑立刻走过来。


“在等我?”


方书剑伸出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摞小卡片,“我们最常去吃的那家蛋糕店,我集满了十张卡,可以换一个芝士蛋糕。”


蔡程昱哭笑不得,“这算什么,送我的离别礼物?”


“差不多吧,反正别人没有,走了。”方书剑挥挥手,下楼又去和其他人告别,很多关系结束得就像开始那样平淡。


蔡程昱掏出手机给龚子棋发微信,问他怎么还没收拾好。消息发出去之后也不急着退出,聊天页面往下翻很久才翻到,他和方书剑最近的一条聊天记录,是元旦的祝福。方书剑先发过来的,看出来他似乎想掐在零点,但也许是排在蔡程昱前面的人太多了,收到的时候已经是零点零二分。


蔡程昱当时觉得没什么必要,几乎每个人都在群里发过祝福顺便艾特全体成员了,何必多此一举。现在想来才觉得可惜,如果早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和方书剑说话,其实他愿意主动一点的。


蔡程昱记得大二下学期,上音合唱团排了一部歌剧,彼时方书剑因为形体出众已经是音乐剧系最出众的学生,负责歌剧的老师找了几个音乐剧系的学生参与演出,其中也包括他。


后台化妆时,怎么避免,也还是要碰到彼此。方书剑的衣服领子有些宽,临时加了颗扣子,又不好扣上。负责服装的女生急得一头汗,不得已向坐得最近的蔡程昱求助,“蔡蔡你帮我一下,我得赶紧去拿咱们后面几个人的服装。”


蔡程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强行拉到方书剑的身后。已经是五月了,开着空调的化妆间里还是有些闷热,蔡程昱舔了舔嘴唇,手指不小心碰到方书剑后颈的温度。莫名奇妙的委屈情绪涌了上来,他小声说,“我们四个月没说过话了。”


方书剑低了低头,露出一截脖颈,他清了清嗓子,叹了口气,“如果我答应去海洋馆,你说,我们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蔡程昱苦笑了一下,“要是我知道该怎么办,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衣领整理好,方书剑一下子好像变成了舞台上那个人物,而不再是他自己。


其实他们在那时就已经告别了,或者每一次遇见,都是一场告别。










蔡程昱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在公众前露面,是参加一个电视台的国庆晚会,晚会前接受了一个采访,又被问到关于那个节目的意义。他回答过无数遍,规规矩矩的答案,偶尔也想翻陈出新。


“我挺感谢那个节目的,”蔡程昱笑了一下,说,“因为可能有些人,要不是通过这个节目,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甚至是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离你很近的人。”


主持人姐姐接着又问道,“那在参加节目的过程中,有留下什么遗憾吗?”


“肯定是有的,比如……和有的人没能好好告别,我的性格有时候不太能理解别人的情绪,所以会留下遗憾。”


“那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有没有想对某个成员说的话?”


蔡程昱坚定地摇摇头,“没有,没有如果。”


他拿了声乐专业第一的时候妈妈问他,如果高中时没有同意你学声乐,你会不会怪妈妈。


他不知道。


《汤显祖》演出前的后台,方书剑问他如果那时候去了海洋馆,他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他也不知道。


蔡程昱曾经为了往前走,固执地不肯往后看。但他哪怕回头看也知道,他和方书剑之间,不是有了“如果”,就能改变什么的。


因为方书剑决心退离的时候,其实他也默认了。他和方书剑有各自的前程,藏着相同的过去,走向不同的未来。


上海音乐学院15级的毕业晚会,蔡程昱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献唱,方书剑也报了节目,唱《Me and the Sky》[注],是他很喜欢的一部音乐剧里面的歌,原版是女声独唱,方书剑进行了改编。蔡程昱看过那部音乐剧,讲911事件中的“黄丝带行动”,不同地方的人们被迫在一个小镇上度过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日子,剧情结尾,他们还是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生活里。


人和人之间因为某些事情聚在一起,事情结束,总要回归各自的生活。这是规律,是法则。


毕业晚会结束后的蔡程昱和方书剑,在学弟学妹们口中被当成了榜样。蔡程昱后来终于去了一次离上音最近的海洋馆,还能听到两个学妹说起那档几年前的节目。


“咱们学校学歌剧的蔡程昱和学音乐剧的方书剑,他们合唱过同一首歌。”






全文 完







[注]《Me and the Sky》:选自音乐剧《Come From Away》,有点冷门但很好看,走过路过吃个安利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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