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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羽初开】清白之年

马嘉祺x丁程鑫


*灵感来源:严歌苓《白蛇》

*年龄操作


1.官方版本(之一)


《今日人物》报道,话剧出身的中青代演员丁程鑫,今日凌晨被发现在家中服用大量安眠药物,及时送至医院救治后,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根据助理描述,丁程鑫昨日并无外出工作,其经纪人于晚间十点左右发现与之失去联系,随后报警。据警方通报,现场除了倒在餐桌上的安眠药瓶之外,只有一张经过字迹对此确认为丁程鑫手写的字条,以及散落在地上的一卷胶卷底片。而字条与胶卷底片的内容因涉及隐私问题,警方并未公布。

演员丁程鑫十六岁时出演话剧《第二人生》出道,其在《第二人生》中一人分饰两角,以细腻、真实的演技获得众多业内人士以及话剧观众的认可,斩获多项戏剧类新人奖。其后,丁程鑫陆续出演多部话剧及电视剧,塑造了程以清、林说、方宙等诸多经典角色,成为话剧舞台上最引人瞩目的年轻演员。

二十四岁时,丁程鑫主演了话剧《淘沙》。据传,其在《淘沙》中饰演的小少爷一角,是编剧为其量身打造的同名角色。丁程鑫凭借此角色提名同年百盛戏剧节最佳男演员。同时,《淘沙》也是丁程鑫演艺生涯的最后一部话剧作品,在此之后,他成功转型大银幕,与众多国内外知名电影导演合作,为国产电影输送了诸多佳作。

进入电影界的丁程鑫影途并不顺利,曾被传出与导演及同剧组演员不和的传闻。二十八岁时,外界传出丁程鑫将重返话剧舞台的消息,然而此消息还未得到证实,便有综艺节目工作人员爆出丁程鑫多次在节目中耍大牌拒绝合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耍大牌事件还未被平息之时,丁程鑫再次被爆出与多名同性情人之间的复杂恋情,其中包括话剧《淘沙》的编剧,也包括了对转型大银幕后的丁程鑫有着知遇之恩的著名导演李尚荆。业内人士爆料,《淘沙》的编剧与丁程鑫保持了数年地下关系,并流出多张两人深夜进出酒店的照片,此事在当时的娱乐圈掀起了轩然大波。

随后,多家将与丁程鑫展开代言、宣传推广等工作的品牌纷纷发布声明,取消与丁程鑫的合作。尽管之后丁程鑫的经纪公司发表声明否认爆料内容的真实性,然而并不能阻止丁程鑫的演艺事业因此大受打击,同期在播作品纷纷下架。似乎是为了平息绯闻,在迅速与原公司解约后,丁程鑫即宣布暂退演艺圈。

半年前,沉寂六年之久的丁程鑫宣布复出,同时选择了签约李尚荆导演成立的工作室“沙之星”。签约后丁程鑫随即进组开始拍摄由李尚荆执导的根据话剧《淘沙》改编的同名电影,在该作品中与众多新生代青年演员合作,其中包括第二十四届百芒奖最佳新人男演员马嘉祺。据悉,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出身的马嘉祺曾亲自参与剧本的改编工作,为这部由话剧改编而来的电影增加了更多看点。

电影《淘沙》于上月底在全国各大影院上映,自影片上映起,丁程鑫便多次缺席宣传活动。加之今日疑似吞药自杀事件,引起了外界对其久违的议论。我们也将持续关注此事,为您做后续报道。


2.民间版本(之一)


酒店地下停车场蹲着戴上口罩就不分昼夜的年轻女孩子,彼此之间偶尔交流,大部分时间里不讲话,开着笔电努力把屏幕上疲惫无神的脸庞修整成这个时代最受欢迎的一张张面具。车灯闪在她们的校服外套上,车里下来戴口罩也掩盖不住眉眼的青年,怀中松松抱着一捧花,从几个女孩旁边过,神情不必伪装已经足够冷漠。

女孩们迅速而整齐划一地抬头目送他,其中几条视线率先落回她们的笔电屏幕,其他几条视线则很快换成了快门和闪光灯交织的声音。有人问,“这谁啊?”另一个人答,“和丁程鑫一起拍戏的,据说是下一个天选之子,影视圈紫薇星。”不再抬起的视线表明她显然不认同这种在娱乐圈里批发一般的营销语录。

“长得挺好看的,怎么想不开和丁程鑫合作了呢,果然是糊得没有选择权了。”

“也许他就是想和丁程鑫合作,欸?他手里的花是不是洋桔梗?”

这句话戳中了女孩们的关注点,大家花了点时间确认那束花确实是洋桔梗。她们心里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有一个女孩戳破那层意思,“丁程鑫现在住酒店连窗帘都不拉唉。”

“他以前也这样啦,听我朋友讲他还在演话剧的时候,不过那时候是傲气,现在嘛……”

“就说嘛,脾气那么大,早晚会翻车。”

“翻车他也不在乎吧,现在还不是照样有人上赶着送花给他。”

“靠!你在想什么恶心的……”

几个人窃窃笑起来。当所有人都在笑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其中一人就迅速从其中分离出来。其他人互相碰了碰手臂,抬起下巴,指了指全场唯一没有在笑的女孩,“她干嘛不讲话?”

“她以前追丁程鑫的啦。”知情者这话引来更大声的哄笑,那女孩像做了错事被人当中戳穿一样恼羞成怒,“滚啊我早就脱了好不好!谁还没眼瞎过。”

几个女孩伸手拉她胳膊,再次笑成一团。年轻女孩间的和解是很简单的,只要有新的一致对外的目标。于是那个最先挑起话题的女孩,大大方方把手机屏幕戳到众人眼前,“看微博没,同性婚姻合法化提案又要投票了。”

其他人撇撇嘴,“每隔几年都要投一次,也没见哪次是有用的。”

“那也还是投一下啦,爱最大嘛。”

一整个晚上,不断有车子进进出出地下车库,大大小小的明星从女孩们眼前经过。相机举起来又放下来,笔电屏幕微弱的光替她们撑起了这个平凡的夜晚。


3.不为人知的版本(之一)


回到剧组酒店时,是凌晨四点半。马嘉祺的黑眼圈在酒店暗黄灯光下反而更明显了,身边助理拎着两个餐盒,忍不住地一个接一个打呵欠。电梯中途没有停,一路到达十一楼,门开之前助理把餐盒递给马嘉祺,终于有机会抱怨一句,“干嘛非要接这个戏啊,你看你这才几天,累成什么样。”

马嘉祺关心助理就像关心一个不会再见第二面的陌生人一样不费力气,“我明天的戏都在下午,你回去好好睡吧。”然而助理确实被安慰到了,心满意足按下电梯。

看着电梯门关上,马嘉祺把餐盒袋子丢进垃圾桶,背靠着墙,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却没有抽。他在心里漫不经心地从一数到九。进组的第九天。他几个月前接的另一部戏正好到了收尾阶段,两头跑,是最忙的时候。但忙和累都不是最重要的,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比如,斜对面房间的门从里打开了。

丁程鑫穿睡衣出来的,头发睡得乱七八糟,脸上妆却还没卸,格格不入的矛盾感。两个人看到对方皆是一愣,像是没有做好准备就重逢一样。丁程鑫先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关门的空隙里卷起了睡衣过长的袖口,看起来自然了一些。他回过头,以暧昧不明的态度瞧着马嘉祺的烟,“明天要拍吻戏唉,你还抽啊?”

马嘉祺看他一眼,把烟像扔餐盒一样扔进垃圾桶,算是回答。丁程鑫笑笑,语气轻松,找到了一点和他相处的门道,“虽然只是个订婚场面,但导演有说让你们培养感情,你不听话,导演会骂你。”他的玩笑是很不高明的,故意显出自己在开玩笑,或自己开得起玩笑似的。

在昨天之前,他几乎不和马嘉祺交流,工作或者生活。这样说或许不准确,不止马嘉祺,他跟剧组其他人也没什么交往的样子。但这并不使他显出骄矜自傲来。相反,他身上所有属于年少成名的骄矜自傲,早在六年前就被消磨光了。现在如果说他们两个人之间有那么一个骄矜自傲的人,那必然是马嘉祺,而不是丁程鑫。

“‘你姐姐’今晚就回公司了,明天大概率拍不成吻戏,你要失望了。”

丁程鑫莫名其妙看他一眼,那意思是说,我有什么好失望的。妄想在丁程鑫这样的人眼睛里或是身上其他任何地方,看到活生生的失望,是比看到希望更难的事。丁程鑫给他的失望,通常是死气沉沉的。比如昨天在剧组,丁程鑫拍完自己的戏份,裹着羽绒服在角落里看剧本。《淘沙》的故事放在十年前,是当时正流行的豪门恩怨,剧烈的冲突与矛盾正适合话剧舞台。然而放到今天就只能用狗血淋头来形容,改编是必要的。但他越看越觉得自己的角色性格和六年前的话剧版本不一样了。

假如只是明明白白的不一样,他也不至于想到要找编剧问清楚。他看到剧本中不一样的地方都是模糊的,很用心又很故意地在刻画一种不一样。于是他找到编剧。

编剧是位年轻女生,对于丁程鑫主动的到来显出毫不掩饰的诧异,她一面看剧本一面时时抬头看一看丁程鑫,决定还是不往自己身上揽事情,“你的这部分啊,都是马嘉祺改编的。”

丁程鑫应了声“哦”,走出去两步才想起来问,马嘉祺是谁?

马嘉祺却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像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来。他手指骨感分明,捏着剧本都像在很用力,语气却是又低又柔的,“其实你没有变过。”丁程鑫敏锐地因为这句话晃了晃神,马嘉祺一定也感觉到了,他慢条斯理换了种说法,“我是说你的角色。”

“从少年演到青年,心境一定会成长,不只是你,别人……别的角色也会。”

“不是因为被我改编才变了的,我没那么大本事。”

丁程鑫一定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真诚,真诚到差点让他以为,他们在讨论的不是这么一个剧本角色,而是活生生一个人。丁程鑫再也忍不住,抬眼看向马嘉祺,就这样与他年轻的眼睛在半空中相遇。在这个短暂的几乎只有零点零一秒的对视中,马嘉祺不确定他看到了什么,而丁程鑫留给他的也只有这样一种不确定的感觉。随后他看到丁程鑫突然冷了一张脸,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剧本。他们第一次的对话就戛然而止。

其实那天他让他既失望又满是希望,因为丁程鑫看他的眼睛里从此长久地拥有了那一种不确定感。他认定丁程鑫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在他的命运里成了前辈成了合作对象,成了他在某个短暂时间里要漫长面对的人,但不是朋友也不会是任何一种更进一步的关系。

丁程鑫看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花,只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但马嘉祺只为了抓住那一眼,他把花束往对面推了推,“合作方送的,你喜欢?”

丁程鑫立刻后退了一步,以防守的姿态,粗暴地回他一句,“不喜欢。”

“那我扔掉了。”

丁程鑫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因为他还是下意识叫他不要扔,把花抱回了自己房间。马嘉祺站在原地无声地笑了笑,准备回房间,又听到丁程鑫的房门重新响了起来,还是充满矛盾的睡衣和没卸妆的脸。那束花像是突然打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丁程鑫居然主动说,“下楼买点酒,周姐自己睡了,不想再吵她。”

“楼下都有人守,你……换个衣服再去吧。”丁程鑫转过头,似笑非笑,“我还怕这个吗。”

马嘉祺被他这句话里轻车熟路般的自取其辱刺的微怒。为了不辜负辜负那束花带来的好意了,他还是忍耐着自己,“晚上睡觉记得拉窗帘。”

丁程鑫也不答应也不拒绝,又成了那样的似是而非,“拉上窗帘就看不到月亮了。”

对话总是戛然而止,丁程鑫的背影被电梯门吞没,马嘉祺盯着那扇吞没丁程鑫的电梯门。他竟然很想知道,他和他看到的月亮会不会有一点不一样。

第二天马嘉祺迟了会儿才到片场,天气阴沉沉的,即使那位饰演丁程鑫姐姐的演员今天也在,这种天气也并不适合拍吻戏。马嘉祺一边等化妆老师给自己上妆,一边看镜头下的丁程鑫。

丁程鑫进入角色其实是有点慢的,起码对不起他十八年的戏龄。导演给他最大限度的宽容和忍耐,要求的只不过是他在开拍的那个瞬间,找回曾经的丁程鑫而已。

撇开时光流逝这样逃躲不掉的因素,其实丁程鑫在电影里和在话剧舞台上没有很大的不一样。一定要说的话,以前的丁程鑫脸上和身上带着锋利刀尖般的美。可惜后来那把刀反过来对准了他自己。于是流言蜚语击倒他像击倒一片树叶一样容易。很多人到今天都还在爱曾经锋利的丁程鑫。包括导演,他一定也感到了丁程鑫的刀尖已经生锈了。

上午的拍摄很不顺利,导演强压着怒意,谁都看得出来他在生丁程鑫的气,丁程鑫自己却无所谓。他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径自坐到马嘉祺旁边,两个人也不说话,马嘉祺闲来无事永远都在摆弄他随身带着的一个老旧的胶卷相机,随时随地拍一些眼睛看到的画面。

后面轮到马嘉祺的戏份,他惹导演生气的功力并不亚于丁程鑫,休息的时候丁程鑫幸灾乐祸地靠在椅背上,“你又改台词,等下导演会骂你。”看好戏的表情,使他脸上终于多了点神采,马嘉祺又盯着他这点神采看,看不够似的。放在过去,丁程鑫对这样的目光从不会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是在被人或善或恶的眼神洗礼中长大的。然而马嘉祺看他的时候总会让他感到不自在,马嘉祺的目光既不善也不恶,和他一样,也是暧昧不明、似是而非的。

马嘉祺问他,“你第一次改台词的时候,导演骂你了吗?”

丁程鑫曾经出了名的难搞,喜欢擅自改台词。他改的词大多比原定的台词更晦涩,有些晦涩得恰到好处,导演会笑着骂他“想不到你还挺有灵气”。有些就不行了,演对手戏的演员碍于他的名气不好当面翻脸,总是在杀青后接受采访时若无其事地把这样的事当剧组趣闻讲出来。

粉丝之间也都知道他这个不良习惯,她们把他和剧组同事不和的新闻翻出来再加工,以此证明丁程鑫是一个真性情的艺人。偶尔在网上看到这些堪称奇思妙想的时候他会觉得有点好笑,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面前的马嘉祺恐怕和他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于是他摆摆手,明白怎样的回答才能更符合年龄与阅历,“第一次的事儿,谁还能记得。”

“我记得。我第一次看你演的话剧,那时候我才十三岁,你演一个骄傲任性的小少爷。”

又来。丁程鑫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愿搭理。前两天他和他为数不多的交流中他已经和他说过好几遍这句话。

“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演过多少个骄傲任性的小少爷吗?”

“我知道。”

丁程鑫只是想噎他一次,并不指望他回答。于是他回答了,丁程鑫也就顺着他的话,“你知道有什么用,我再也不会演骄傲任性的小少爷了。”

这句是实话,离开话剧舞台后他就很少再接那样甜美的、温暖的、充满希望的角色,谁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再甜美、温暖、充满希望。

“现在这个不是吗?”

“不是。不一样了。”马嘉祺愣了一下。原来前天他讲的话,丁程鑫根本就没有相信。以为他在开玩笑,以为马嘉祺像他一样爱开玩笑。

丁程鑫在心里期待他解释一番,可马嘉祺就此不再搭腔。两个人之间没有尴尬,但有比尴尬更让人难熬的东西横亘在这里。丁程鑫看着面前的人,怎么看他怎么别扭,怎么被他看也怎么别扭。索性低下头去看剧本,又是那样的似是而非。


4.不为人知的版本(之二)


马嘉祺很小开始玩各式各样的相机,是被外公影响的。妈妈不太管他,常常把他丢给外公外婆。外公外婆年轻的时候开餐厅,外婆做菜手艺好,外公只负责给客人拍照,然后把洗出来的照片挂在店里。每一个在店里拍过照的客人都会回来一次,看看照片上的自己。

马嘉祺学会拍照之后,这项工作慢慢就交给他来做。十三岁生日那天他带着相机第一走次进艺术中心的大剧院。一般情况下剧院是禁止把花束带进去的。那天大概是比较特殊了,进场过程中他听到观众之间的讨论,说是某某某的最后一场了,因此特地和主办方争取来的,拿结束后的stage door换来进场时可以带小一点的鲜花。至于这个某某某是谁,马嘉祺没有听清。

他选了一束洋桔梗,觉得很好看就选了。外公跟他讲,你喜欢谁,结束之后就把花送给谁。马嘉祺那时还不知道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而在台下看到丁程鑫出来的那一刻,他莫名想起十三岁的初中课本上说,死亡是人生不可避免的归宿,它让我们感激生命的获得。

生死、年代、时空、性别,世间有棱有角的万物,都被他抽象了。

结束时,他看到丁程鑫哭了,不知道他是作为他自己在哭,还是作为他的角色。十三岁的马嘉祺想自己找到答案,可他后来再也没有等到丁程鑫演话剧。他跑去问外公,“转型”是什么。为什么“转了型”,就看不到他了。外公笑吟吟看着他说,没关系的,如果你真的很想见到他,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为了赶上在电影节首映,演员们元宵节也留在剧组赶进度。这天拍戏的地方在山上,又是隆冬,寒意加倍。丁程鑫整个人有气无力地缩在厚厚的羽绒服外套里,今天他的戏份很重,也很难拍。其他同行的演员和助理们等了太久,干脆在就着化好的妆直接在现场补起了觉。

因此天黑下来后,是马嘉祺第一个发现丁程鑫不见了的。演员不见了总归是很重大的事,不论私下关系怎样,大家也都帮着去找。沿着山路往上有一间废旧的仓库,半个小时前丁程鑫的戏份就是在这里结束的,因此谁也不会想到还会有人在仓库里面。路过那里的时候,马嘉祺突然很大力地拍了拍仓库的门,积年的灰尘迷住了他的理智。他大声喊,“你在里面吗?”

仓库外面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剧组大家从来不曾见过马嘉祺这个样子。持续的寂静过后,从仓库里面传来两声敲窗户的声音。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接着不知哪个演员的助理小声提醒道,“仓库钥匙在周姐身上,她早半小时前就下山了!”周姐名义上是丁程鑫的助理,生活中却也不怎么照顾他,只管领着自己的工资,扮演着这个名义。

马嘉祺跑到窗边,喊了一声丁程鑫的名字,“窗户能打开吗?”

丁程鑫就在窗户边,他使劲儿推了推,窗户铁了心似的,纹丝不动。他开口的时候尽量让自己声音没那么抖,“推不动。”早几年前就被废弃的仓库,所有铁的东西都生了锈。窗户生锈之后,会比人的心生了锈,还要难打开。

外面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声音,丁程鑫突然心跳快了一秒。他张了张嘴,吸进满腔的灰尘,又赶紧闭上,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过了半分钟,叩门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是马嘉祺在说,“我没走。”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的声音隔着生锈的铁门传进来,忽然和他相通了空间,他感觉到仓库外面的夜色,有多冷。

他当然不会告诉马嘉祺,刚才那一刻,他很怕他永远不回来了。

“我在想要找什么东西把那扇窗户砸了。”

分不清他是在跟他开玩笑还是怎样,丁程鑫还是回道,“你今天把它砸了,明天我们干脆都不要拍戏了,然后剧组一起上头条。”马嘉祺微乎其微笑了一声,丁程鑫瞬间理解了他这声笑的意思,以他们的名气是上不了头条的。短暂地在微博热搜上出现一下,再井然有序地把位置腾出来给真正需要的人,是当代娱乐圈最伟大的规则。

“其他人都回去了?”他问。

“其他人都回去了。”他答。

一来一回,丁程鑫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能看得到的时候,可以看他的眼睛,尽管他们看对方的眼睛,总是那样似是而非,雾蒙蒙的。但看不到的时候,丁程鑫心里突然就像没了底气。他不找边际地问,“你在外面能看到月亮吗?”

“能,月亮很圆。”

“我也想看月亮。你带相机了吗,我想让你把月亮拍下来。”我想留住今天晚上的月亮。最后这句他并没有说。

马嘉祺一边回答“好”,一边跑回到窗外,他用纸把窗户外面的灰尘擦掉,然后敲了敲窗户玻璃,“你试一试,现在能看到吗?”

丁程鑫趴在窗户边,朦胧月光下马嘉祺的侧脸突然清晰了起来。

马嘉祺殷殷切切又问,“看到了吗?”

“看到了。”

丁程鑫很早就不再怕丢脸了,不再怕被人看出来他久违得感觉到被这个荒唐世界爱了一次。哪怕今晚他们身边没有一个人,他的心也早就已经昭告天下了。

那天晚上之后,他和他常常走在一起似乎就不再是一件稀奇的事了。丁程鑫也接受了马嘉祺常常拿着相机对着他拍,他觉得自己也像那天晚上的月亮一样,被困在了马嘉祺的镜头里。

电影拍摄到了快结束的时候,几位主演一起接受了一档节目的录制。那天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事故。第二天大大小小的网络媒体都报道了这起事故,它源自录制现场过于狭窄的场地,几位拿到工作证进来的粉丝和现场工作人员拥挤在一起。中间休息的时候,丁程鑫从那片拥挤的地方穿过时,和某位粉丝打了个照面,突然像出神一样愣在原地。身边的马嘉祺拉了他一把,左臂被掉落的相机镜头划伤,流了血。现场顿时乱了起来,节目提前结束。

马嘉祺的助理出面去和节目组的人交涉,于是场面变得可笑,竟然没有人去处理马嘉祺受伤的手臂。丁程鑫自己带了口罩出去,回来时手里拎着酒精和棉签。他帮马嘉祺给流血的地方擦上酒精,化妆间没有别人,安静得有些可怕。丁程鑫低着头,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他拉住马嘉祺的衣袖,小声说,“对不起,但可不可以就这么算了。”

马嘉祺知道他误会他了。他本来就没打算追究谁的责任,听了他的话,反而问道,“为什么?”

“六年前,她送了我一束洋桔梗。那次是我最后一次收到粉丝的礼物。”

马嘉祺沉默了片刻,突然冒出两个字,“不是。”

丁程鑫问,“不是什么?”马嘉祺却不再说话了,从丁程鑫手里拿回酒精,放在桌子上,动作很轻,但丁程鑫看出来他生气了。因为马嘉祺不是容易生气的人,反常才会如此引人注目。

认识他以来第一次,丁程鑫觉得两个人的沉默让他如此难过。他意识到他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六年前,事情闹得最大的时候,他也看了那些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的言论,看着看着他突然会看不懂,不知道这些言之凿凿的截图、争论的主角到底是谁。再然后他看别人眼里的自己,也觉得那不是自己。

“明天要杀青了。”他突然想起这件事,神情很低落的样子。

“你呢,”马嘉祺用反问句,虽然丁程鑫并没有问他,但他知道他想问,“你舍得吗?”

丁程鑫看向马嘉祺,心里一惊。他感到那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突然害怕了。因为距离那场风波好多年过去了,他终于感觉到他看清楚了自己,就在马嘉祺的眼睛里。

那里面确确实实是丁程鑫,不是任何真假难辨的话语里面的人物。


5.官方版本(之二)


《今日人物》报道,此前疑似吞药自杀的演员丁程鑫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但仍处于昏迷状态,各项生命体征稳定,正在接受进一步观察。

电影《淘沙》上映以来争议不断,除了对原剧本的改编力度之大,引起原话剧粉丝的不满之外,近日在网络上流出的一组丁程鑫与青年演员马嘉祺在剧组酒店同进同出的照片,更是引发外界热议。爆料者更指出,两人在电影《淘沙》拍摄期间曾多次私下结伴外出。另一位网友接着爆出,电影杀青当天,丁程鑫与马嘉祺双双缺席杀青宴。二人在距离拍摄期间所住酒店不远的车站一起坐上一辆小巴车,后不见身影。

这些消息在发布后两天时间内频频登上热搜,演员马嘉祺所属经纪公司第一时间发表声明,称将对散布不实消息的网友采取法律手段。


6.民间版本(之二)


她还是更习惯别人叫她一一姐。最开始拍丁程鑫的时候,她给他开的站子就叫一一。每次活动只发一张图,要来来回回反复修好久,很多人喜欢她的风格,也有很多人不喜欢。

她开始拍丁程鑫的时候,丁程鑫就已经不再演话剧了。不再演话剧的丁程鑫光芒其实弱下去了许多,她一直遗憾自己没有拍到过话剧舞台上的丁程鑫。

关于丁程鑫,一一印象最深的是他很多次在采访时说喜欢洋桔梗。问他为什么,他说就是觉得很好看。后来这句话也被人拿出来反复截图,反复解读,他的形象变成了常常暗示粉丝送礼物、贪得无厌、喜欢索取。

丁程鑫被爆出漫天丑闻的时候,一一除了最开始下意识的不相信之外,一点想法都没有。她一度以为自己并没有多么喜欢这个人。然而丁程鑫解约后回家的那一趟航班,她还是去接他了。按她知道的消息,不出意外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丁程鑫。她在心里恨他却又舍不得恨,她唯一能做的是送他一束最想要的花。一一在很多场合送过丁程鑫礼物,唯独没有送过洋桔梗,她怕如果送了他最喜欢的洋桔梗,他就真的成了那些言语里面的样子。花店兼职的女孩帮她把洋桔梗包装起来,递给她的时候手一缩,那束花差点掉在地上。大概是看她哭得满脸是泪,也被她吓到了。

那天机场很多人,只有她带了洋桔梗给他。全程他也没和她讲一句话,心真狠。但她心也狠。她已经决定这束花是她送他最后的礼物。她很想问他,为什么你不解释。但她没有。最后她问自己,为什么你没有问出口。终于她释怀了。原来他不解释的原因,其实和她没有问出口的原因,都是一样的。

那天一一拍了很多张丁程鑫,却选不出一张满意的。她明白从这一天开始,她错过的,不再只有话剧舞台上的丁程鑫。

她的站子不再出现丁程鑫的照片,但名字没换,风格也没换,依然是每场活动只发一张图,只是每张图上的人都不一样了。很多年后在地下停车库碰到那个和丁程鑫一起拍戏的年轻男演员时,她一瞬间就认出了他怀里那束花是洋桔梗。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混乱的沉默的机场,他变成了她。或者是她成了他。都不重要,他和她都是丁程鑫不被确定的人生中某一个时刻的缩影。

因此她理解了他。


7.不为人知的版本(之三)


杀青那天甚至没几个媒体报道,只有助理们聚在一起讨论晚上的杀青宴。忙了几乎一整个冬天,每个人都想着再忙最后一个晚上,至少给这个冬天画上句号。丁程鑫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自己的冬天应该完结了。

拍戏的地方本来就在郊区,小巴车花了半个小时就带他们远离了灯光和镜头的世界。丁程鑫抱着自己唯一的行李——那束洋桔梗,准备下车时叹息道,“杀青宴都没吃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去逃难。”

“你不就是在逃难吗,”马嘉祺又在用擅长的话语刺痛他,说完又不忍,拿自己开刀,想堵上对方的伤口,“我也是。”

丁程鑫对他用来刺痛他的话置若罔闻。他觉得自己应该想想的,但凡有些许理智的人都会想想,再做决定。可他来不及想了,留给他和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去找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今晚出门前他看了看夜空,终于被他看见了月亮。这注定是个启程或告别的夜晚。

下了车,总像是到了另一个时空,到处充斥着最低劣的味道,恶俗粉色灯光下的性服务店成了这里唯一的彩色调。马嘉祺也不知道这里是哪,手机地图由于到了新环境而极速运转起来,最后定格成了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小城市。好了,他想,无论这是哪里,他只知道不会再有人认识他和丁程鑫了。

开房的时候甚至不需要登记身份证,前台值班的女孩看上去连十五岁都不到,脸上见怪不怪的麻木却远远超出她的年龄。上一个客人在浴室里留下了廉价沐浴露的味道,很像婴儿的痱子粉。丁程鑫对这味道过敏,他没有洗澡,换了身衣服洗了头发,然后他身上也多了痱子粉的味道。原来和一个陌生的环境合二为一是如此简单的事。

马嘉祺去洗澡的时候,他的相机就放在灰尘都没擦干净的单人沙发上。丁程鑫看着它,觉得很熟悉,和第一次见到马嘉祺的时候,是同样令他不能确定的熟悉感。直觉他离那个答案越来越近了。他突然焦躁起来。

暂退演艺圈的第八个月,从陌生又含糊不清的地址寄来的快递越来越少。起初丁程鑫会一个一个拆开看那里面的东西,有做成扭曲五官的玩偶,也有满是斥责和难堪话语的信。有一次他收到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盒子,里面孤零零躺着一卷胶卷,丁程鑫平静地盒子重新盖上。他差不多可以预见,这卷胶卷里大概拍到了哪些他私下里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盒胶卷的到来是因为一个他还不认识的人,在前一天凌晨刷到他在微博发出的一组照片。他说很怀念话剧舞台上的自己。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要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能想明白。

马嘉祺从浴室里出来,只看到丁程鑫坐在地上,手里把玩着相机。马嘉祺问他在做什么,他就露出一个凄苦的笑,“现在周姐她们应该在喝酒庆祝吧。”

“你想喝酒的话,我们也可以。”马嘉祺头发还是湿的,他发梢的水滴静静悄悄落在小旅馆明码标价的啤酒罐上。

喝第一口的时候丁程鑫差点吐出来,他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不是廉价导致的口感,而是单纯的难喝,你找不到任何词语可以形容。可是越难喝,他偏偏越喝越多。于是他们谁也说不上来是怎样在互相的注视之中,马嘉祺伸出手,很轻地抚摸过丁程鑫的脸。他感觉着这样的丁程鑫,正一点一点从他那场做了十一年的梦里面走出来。

他和他的目光总算再次相遇。丁程鑫恍然大悟,原来答案里藏着的,就是这样一双呼之欲出的眼睛。它终于不再似是而非。

马嘉祺心里乱了一下,丁程鑫看着他时的不确定感消失了。

他的手还捧着丁程鑫的脸,这张脸上永恒般地裹着某种世俗的吸引力,他不得不承认他也是被这样的吸引力吸引而来的。他永远遵守人间一切关于美的铁律。因此,他对他的迷恋是十三岁就种下的一粒种子,每天每分每秒都在生长,长到终于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天,就无声无息瞬间枯萎了。

丁程鑫本想拨开他的手,触碰到的片刻又改了主意。他抓着马嘉祺几乎比他还要细瘦的手腕,真诚地问他,“你到底认识我多久了。”

“我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看你演的话剧,你演一个骄傲任性的小少爷。”

“十三岁……”丁程鑫轻声重复,“多好的年纪。我十三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他多想问他,多想听他回答,你十三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可丁程鑫快要哭出来的眼睛让他懂了,为什么今天晚上的月亮不需要星星,而他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此时的丁程鑫,不再单单只是丁程鑫了。他是他饰演过的每一个角色的总和,是世间最简单的加法算出来的最复杂的人格。他们的啤酒罐碰到一起,清脆的声音,梦醒了。

终于他看着丁程鑫像再也站不住了一样,慢慢蹲下去,整个身体无限地离开他。他知道他们的勇气在这个时刻一起耗尽了。他也蹲下来,慢慢把丁程鑫的肩膀抱进怀里,他们在这场相拥里面无限地离开彼此。他想到他今后绝不会再爱丁程鑫第二次了,尽管他情愿迷恋他一生,但他只能爱他这一次。

“你要好好记得今天晚上的月亮。”

马嘉祺问,“为什么。”

丁程鑫这一次很诚实地笑了,“因为它比洋桔梗还要美。”

马嘉祺第一次在他和丁程鑫之间,感受到十一年的差距之大,它如此大张旗鼓地命令他们相遇,再注定了他们将在今天晚上无限地离开彼此。

他感觉到他的心跳、呼吸都留在了这一天晚上,从此以后每一个能记得这天晚上的日子,都将是他的有生之年。


8.不为人知的版本(之四)


丁程鑫醒在一个没有任何媒体还在关心他到底什么时候醒的日子里。睁开眼最先看到的不是纯白天花板,他有预感一般地偏过头,看到病床边柜子上一捧洋桔梗。是在剧组时,马嘉祺使了坏心眼才让他留下的那一束。早就已经不新鲜了,毕竟时间过了太久,又不是只有人会变老。

吞安眠药之前他给将要第一个发现他的人写下一张字条,他说如果你发现我的时候我还有救,麻烦你在送我进医院之后,帮忙把卧室里那束花也送进医院。他不忘记强调那束花已经凋谢了,他说没关系,反正我也在凋谢。

旁边是胶卷底片。按理说该做现场证物,但曾闹出过丑闻的过气男明星吞药自杀或许不是一桩会让人感兴趣的案件,所以它被退了回来。丁程鑫觉得在这种时候有这两样东西在身边,自己也算得上好运了。

病房门从外面打开,丁程鑫耳朵里分明先听到护士交代不要待太久免得打扰病人休息的声音,眼睛却先看到他的眼睛想让他看到的,马嘉祺抱着一束新鲜的洋桔梗进来了。

“醒了?”

“醒了。刚醒,你就来了。”

这句话似乎取悦了马嘉祺,他笑起来。尽管丁程鑫本意并不为了取悦。尽管马嘉祺也知道他绝不会取悦他。随后就是请护士帮忙用新鲜的洋桔梗换下柜子上那束已经老去的,再像所有看望病人的那些人一样,拿出水果点心问他吃哪个。结果丁程鑫通通摇头,一点过场也不走。现在换他盯着马嘉祺看,总也看不够似的。

他终于弄明白了他就是那一双黑暗里的眼睛。他弄不明白的是,到底他希不希望他就是那双眼睛。马嘉祺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像站在十一年莫须有的罪名划给他的牢笼里面,丁程鑫做了他的法官大人。空气里充满茫茫的对立感,年轻的护士也察觉到了,她在丁程鑫手背上扎针,提醒他药瓶快完要记得按铃,然后迅速逃离了这场对立。丁程鑫静静地开口,“我们的戏杀青了,你还来做什么?”

“来看你,送你花。你不是最喜欢洋桔梗?”

“我不是喜欢,我是喜欢在谢幕或者杀青的时候,收到这种花。”丁程鑫还是改不掉说杀青的时候总是连带着把“谢幕”也放在一起讲,好像他还有的场次可以谢幕似的。他越讲越久远,是马嘉祺从来没有到过的世界,“我十三岁的时候,每个星期天都去剧团练形体,每个星期都要被老师骂。你知道的,开始总是不习惯,但被骂得多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剧团里有一位前辈,我叫师父的。他担主角的话剧,偶尔会推荐我演些小角色,所以我总是在化妆间看到别人送给他的花。很多次我都看到洋桔梗,我特别羡慕,觉得收到洋桔梗就代表着成为了真正的话剧演员。后来我开始上舞台,也终于收到大捧大捧的花了,但是一直没有人送过我洋桔梗,紫色的绿色的粉色的都没有。很奇怪,为什么我几乎什么都有了的时候,唯独没有我最想要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扭头看马嘉祺,“如果我那时候就能遇到你,那该多好。”那样他就能知道他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丁程鑫吸了一下鼻子,觉得药劲儿上来了,脑袋沉沉的,身体也沉沉的,往被子里面滑。终于有理由赶他走了。他和他之间的陌生感姗姗来迟了好些年似的,这一刻才横亘过来,慢慢取代了之前的不确定感。丁程鑫从柜子上摸到那卷胶卷,“我困了。这个还给你,我不需要了。”

马嘉祺没收。他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不需要它了。

临走前,他帮丁程鑫按铃,叫来护士换药瓶。年轻的护士敏锐地觉察出病房里那股茫茫的对立感消失了,她无声地谢天谢地,换上新药瓶的动作都轻松了不少。她不懂这是法官大人与获罪者永远不会和解的意思了。他被判了无期徒刑。

外面的热气整个涌进来,冲淡了病房里森严的消毒水气味。丁程鑫侧着头,看他走到门边,双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很郑重的样子。这是在心里和他达成了共识,都要用最郑重的样子送别对方从自己命运里离开。不可以太随意,那样就像还会回来一样。

然而他不会回来了。他不该再来了。

“《淘沙》昨天下映了,对吧。”丁程鑫赶在他关门之前问。

“好像是吧。”

“票房应该不错,你该送大麦的。”

“大麦总还有机会送,洋桔梗没有机会了。”这次他关上了门。

丁程鑫闭上眼睛,再睁开。病房里像没有人来过,他侧着头看到窗户外面的大好阳光,想起那天也是整个冬季阳光最好的一天。

丁程鑫戴着口罩满街找照相馆。一家一家进去,再一家一家出来。就在他误以为自己将永远错失真相的时候,终于他找到一间可以冲洗胶卷的照相馆。在病房里回忆起这一天时,他分不清是他找到的照相馆,还是这间照相馆找到了他。总之照相馆老板很得意地答应帮他冲洗胶卷,得意中其中大约还带点失落,“现在没几个照相馆能冲胶卷了,玩胶卷的人越来越少了,冲一次多费事啊。”

他在照相馆从早等到晚,一言不发。老板起初还随口同他讲两句话,见他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就不再说了。他在这样沉闷的氛围里,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期待的后果是洗出来的照片他当时不敢看,带回家,先久违地给自己做了顿饭,吃过饭再认认真真洗碗,洗手,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晾出来。当他做完所有的事情,终于再没有别的事可做的时候,他拿出那些照片,迎接他的审判。

照片记录的是话剧《淘沙》的末场,那场谢幕时丁程鑫哭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话剧舞台上,他这张脸未来会出现在大大小小的屏幕上,但绝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侧台边有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孩子跑过来,往他脚边放了一捧花。丁程鑫泪眼模糊中愣了一下,赶紧弯腰捧起那束花。他认出来是紫色的洋桔梗。那是他第一次收到洋桔梗。

男生跑到中间一排的座位边,终于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在黑暗中和丁程鑫的眼睛撞了个正着。那是多么年轻的一双眼睛,丁程鑫似乎可以预见到,几年几十年以后的这双眼睛,永远也不会老。

丁程鑫的眼泪越来越多地为台下几百双眼睛来来回回地流,流干了眼泪,最后只记住了那一双在黑暗里愿意为他回头的眼睛。


9.官方版本(之三)


《今日人物》报道,三天前疑似吞药自杀的演员丁程鑫已于昨日下午转醒,医生透露其精神状态不佳,目前仍在医院接受观察。

此前网络上出现大量针对演员丁程鑫与马嘉祺的暧昧言论,事件一度发酵,甚至有网友怀疑这或许是《淘沙》出品方为电影造势而故意放出的烟雾弹。就在事件朝着“电影方炒作”这一方向发展的同时,演员马嘉祺所属经纪公司通过法律手段与微博上第一个爆料此事的网友取得联系,并最终达成和解。爆料者发布微博否认爆料内容的真实性,称“一时兴起想和大家开个玩笑,没想到会闹这么大”,并对因此遭受精神压力的两位演员道歉,呼吁大家将关注重心放到电影质量上。一场沸沸扬扬的闹剧就此尘埃落定。

值得关注的是,青年演员马嘉祺通过在电影《淘沙》中的亮眼表现,得到众多影评人的一致认可,同时也预定年底各大电影奖的热门奖项。李尚荆导演在采访中透露出想要与其再次合作的意愿,我们也更加期待李导与优秀青年演员马嘉祺的再次合作,可以为国产电影带来生机与活力。



全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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